Friday, May 13, 2011

我阿嬤

十三日,星期五,春天裡的一個平常的工作日,從弟弟口中聽來阿嬤離開的消息。一時間,不知道怎麼消化,只好問:『那你回去嗎?』很奇怪吧?很無情吧?很無奈吧?我在異鄉,前程未卜,心力似乎在一封封的拒絕信消磨後,變得只夠關心電子信箱裡,有沒有另一個消息。能改變什麼嗎?人都走了。
讓事情更複雜的,是阿爸與原生家庭之間的風風雨雨。突然間,關心一邊,就是對另一邊的背叛。但我的淚掉不下來,究竟是被什麼壓抑住的?
回頭去看06年阿公過世時寫的文章,驚覺,對於阿嬤,像那些個具體的事例,居然舉不出幾個。阿嬤的聲音,像是一張台語的搖籃曲,曲目不多,變化不大,聽過了,也說不上是可以大書特書的驚人創作,可是就是會在心裡迴響,就是會在最脆弱的時候,給人溫暖,讓我想到,有一個溫柔的存在,在關心著,鼓舞著我。
阿嬤的白髮,笑起來的魚尾紋,慈祥的眼神,甚至是語音裡的和煦陽光,都讓我把他和我的個人精神偶像Jane Goodall作連結。他們都是我勇氣的來源。每次回阿嬤家,和阿嬤聊天相處,都會覺得,時間似乎從來沒有流失,就靜止在童年裡。都是這樣的吧,先把冰箱裡,桌罩下,所有的好東西都搬出來,要你不停止的吃下去,然後問問你如何,挖出更多的東西餵你,然後要你多注意身體,要說有變化,就是問題從考那個高中,大學念得怎樣,變成啥時結婚,啥時生子。然而時光阿,在我和阿嬤之間是靜止的,在那裡,他是阿嬤,我是小孩,永遠長不大的小孩,我只管從他那裡,得來無止無盡的疼愛,只管努力長大。
阿嬤,你記得嗎?你在我小的時候,幫我洗頭髮,都會很仔細的不讓肥皂泡泡跑進眼睛裡,有時候還是跑進去,刺痛了眼,我總是會鬧疼,而你總是會用水沖洗後,吹吹我的眼睛,跟我說:『不疼,不疼。』那些個哭鬧,誇張的眼淚,約莫是索取著溫柔的安撫與疼惜。
好需要,有個人,在這陽光粲然的午後,幫我洗頭髮,摸摸我的頭,帶走這許多不是因為洗髮精的刺激,停止不了的淚水。